第30章 武林靖平

        和三位副教主动手的是袭天发、晏海平、应立言。

        崆峒黄衫是首席副教主,使的是一柄阔剑,和他身形极为相称。

        迎住他的是袭天发,使的是一柄两尺长的短剑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人遇上了,谁也没有打话,双剑齐举,就动上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崆峒黄衫,在武林中名头甚著,在江湖上一流高手,名次可以排到前几名。

        袭天发在江湖上籍籍无名,但他的武功,却是东海龙王亲自指点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再加上他数十年都住在石窟里,无所事事,不是静坐,就是练练拳剑,剑上造诣之深,已是举世罕匹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两人一个阔剑如风,一个短剑若洒若电,当真棋逢敌手,遇上了平生的劲敌。

        晏海平的对手是铁拂道人娄广元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是太极门掌门人,一手“太极剑法”,悠然而来,倏然而往,每一剑都剑走弧形,以静制动的手法。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是九宫双剑之首,他右剑左拂,长剑使的是“九宫剑法”,铁拂的招数,却是他配合剑法独创的奇招,剑拂同施,一个人剑光缭绕,全身上下,都是丝丝拂影,进退之间,快捷如风。

        应立言是少林派子午门的掌门人,一手“子午剑法”,直来直往,以快速取胜。

        对手秃顶神鹫南宫寿,使的也是—手“九宫剑法”,九宫双剑使的同是一套“九宫剑法”,但铁拂道人剑走九宫,发剑快捷,南宫寿剑势展开,起落如风,以扑击为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三对人,使的都是长剑,却各有奇招,这一战当真棋逢敌手,各竭其能,一时之间,谁也胜不了谁。

        在他们附近,还有—对,搏杀得极为激烈,那是桑鸠婆和勾嬷嬷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们两人本是数十年前的旧识,桑鸠婆怒她本念旧情,把自己诱入山腹,心头自然气怒极盛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见面就厉声喝道:“勾魂鬼婆,咱们相识数十年,没想到到头来还要以兵刃相见,这都是你这老鬼婆兴风作浪,做的好事,今日之事,咱们只有放手一搏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手持长剑,狞笑道:“桑鸠婆,老婆子就是因为和你相识数十年,才把你招待在山腹石室,好让你避过一劫,谁知你真是在劫难逃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住口。”桑鸠婆没待她说完,沉喝一声:“老鬼婆,那就看看是准在劫难逃吧。”挥手一杖,劈了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身形—个急闪,手中长剑斜削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一杖出手,桑木杖左右展开,立时幻起七八道杖影,盘空匝地,宛如怒龙探爪,同时迎头罩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不敢怠慢,立即施展“九幽身法”,一个人有如一团魅影,乘隙进招,长剑,洒出点点绿芒,到处流动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气怒已极,杖势挥洒之中,左手“乙木掌”、“乙木指”轮番击出,劲风呼啸,忽如一团怒潮,忽如一缕劲矢,记记不离勾嬷嬷大穴要害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出身九幽门,除了“九幽身法”,飘忽不定,剑上造诣也极为深厚,左手“勾魂鬼爪”更是她成名多年的绝活,五指一抓,五道指风,挟着森寒阴气,令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两人已有数十年不曾交手,这一动上手,发觉五十年来,双方武功,都在精进,自然不敢大意。

        杖影,掌风,人影、指劲,交织成一片,大概没有三五百招,是无法分得出胜负来的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一边,是端木让、范叔寒、于立雪等人和皖南三剑万邦仝、寿耀南,公孙胜六人迎战天罡旗的于老夫人伏大娘,广法道人,辛无忌和铁三姑五人。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看到老奶奶,就疾快的迎了上去,大声叫道:“奶奶,我是立雪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于老夫人神志被迷,口中大喝一声:“谁是你奶奶?”呼的一杖击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时端木让接住了伏大娘,万邦全接住了广法道人,寿耀南接住辛无忌、公孙胜接住铁三姑,已经动上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急忙闪身而出,一剑架住于老夫人的杖势。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急叫道:“奶奶,你老人家怎么不认识孙女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于老夫人杖势被范叔寒架住,心头更怒,左手突出,呼的一掌,朝于立雪当头击下。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看得大骇,急忙一把抓住于立雪手臂,往后拉下,一面说道:“于姑娘,你奶奶被迷失神志,怎么会认识你?咱们只有先把他们点了穴道,再想办法。”在他说话之时,于老夫人杖势接二连三的攻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只有挥起长剑,连接带削,接下了她三招。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身形一闪,就掠到奶奶身后。

        于老夫人神志虽被迷失,武功丝毫未减,范叔寒挥剑和她抢攻,心头怒极,一支铁杖舞得漫天杖影,势道凌厉无比。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展开“形意剑法”,差可和她打成平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闪到奶奶身后,兀是近身不得,心头大急,几次冒险抢入,都被杖势逼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情形,范叔寒当然看得到,心中暗道:“看来只有俟机架住她铁杖才行。”心念转动,又打了两个照面,正好于老夫人一杖直捣过来,一时那肯错过机会,身形一侧,剑使“秋水横舟”,闪电般划出,“当”的一声,压住了杖头,口中喝道:“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老夫人凛然道:“快什么?”左手抡掌就劈。

        范书寒以一支长剑压住势道沉重的铁杖,已是使出了十分力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眼看她一掌劈来,只得功运左掌,使了一记“崩掌”,朝前推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砰”!

        双掌击实,范叔寒内力修为不及于老夫人深厚,只觉有如千斤巨石直捣过来,崩出的左手再也抵挡不住,一个人被震得连退了三步,好在没有受伤。

        差幸于老夫人杖势被他压住,左掌和她互击,一个迷失心神的人纵然武功不减,反映究不如平常敏锐,于立雪趁机双手疾发,点了奶奶身后三处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于老夫人身子定住了,于立雪从她后身闪出,娇笑道:“范大叔,好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低声道:“我和你奶奶对了一掌,真气有些浮动,休息一会儿就好,此刻时机迫促,你快去帮二师兄,把伏大娘制住了,快去。”端木让两枚铁胆和伏大娘长剑,激战方殷,没防到于立雪会向她身后袭,自然很快的被制住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皖南三剑成名多年,在江湖上也算得一流的剑术名家,广法道人和辛无忌还免强可以招架得住。

        铁三姑和穿肠剑公孙胜动手,不论剑法、功力,都差得很远,不过一二十个照面,公孙胜一记“手挥七弦”幻起七点寒芒,飞洒而出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听“当”的一声,第一点寒芒,点在铁三姑的剑脊上,把她一支长剑凌空挑飞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余几点寒芒依次洒落,就点了铁三姑身后五处穴道,长剑锵然返鞘,没再出手,只是负手观战。

        

        他好像深信老大、老二定可把对手制住,没有上去接应,端木让自然更不好上去相助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,不到盏茶工夫,穿喉剑寿耀南—记“三星入户”,制住了辛无忌。

        穿心剑万邦全也一创荡开广法道人的长剑,左手出指如风,点了他穴道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玉香及时闪来,迅快的把解迷药丸塞入被制住穴道的人口中。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感激的道:“谢谢你,香姊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黄玉香娇笑道:“跟姐姐还这么客气干嘛?”

        秦妙香朝黄玉香招招手道:“二师妹,现在该我们上场了。”话声一落,就和罗香玲翩然朝崆峒黄衫、铁拂道人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玉香“啊”了一声,也身形闪动,朝正在和应立言动手的秃顶神鹫南宫寿飞掠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小红看她们扑向三位副教主,也娇躯一晃,朝勾姥姥直欺而上,口中叫道:“师傅,徒儿帮你老人家拿人。”声到人到,赛莫邪—道剑光直取勾姥姥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正在和桑鸠婆打得难解难分,陡觉一道森冷的剑光袭到身后,心头怒极,身形未转,右手长剑闪电般往后划出,剑势甫发,人已一个轻旋转了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长剑先发,人是随着剑势转过来的,自然比剑势稍为慢了一点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听“当”的一声,双剑交击,长剑立被赛莫邪截断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不愧是剑中高手,一个人堪堪转过来,耳中已听出双剑交击的声音不对,右手还没感到一轻的时候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心头反应极快,左手一记“勾魂鬼爪”五根鸡爪般的手指已挟着尖锐阴风朝小红迎面抓出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赶紧喝道:“小红小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红出手一剑就削断了勾嬷嬷的长剑,口中不觉咭的笑出声来,左手忽然向空一撤,才道:“你老人家别急,徒儿是帮师傅拿人来的。”她这一记手法十分怪异,撤出去的却是一片轻纱般的蛛网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“勾魂鬼爪”刚发,丝网已朝她当头罩落,根本连转个念头的时间都没有,一个人已被蛛网网住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老哥哥教她的特殊手法,勾嬷嬷自然无所遁形,甚至没有半点挣扎,就被蛛网粘住了全身。

        小红得意的笑道:“勾总管,你终于落到我手里了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全身动弹不得,气得破口大骂:“该死的小丫头,终有一日你也会落到我老婆子手里的,那时我会要你求生不得,求死不能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小红笑道:“你永远不会有这一天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镇少侯率领剑门弟子,一字排开,守住天井南首,他本是奉命拦阻各大门派退路的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看己方的人逐渐失利,抬头看看天色,时间已经逐渐接近中午,心头不禁暗暗焦急,左手—挥,喝道:“咱们上吧。”他这一挥手,十名红穗剑士,二十名白穗剑士,三十名青穗剑士和五十名黑穗庄丁,一阵锵锵拔剑之声,人影如潮,冲杀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通济大师早已问过崇胜寺近百名僧侣,差幸勾嬷嬷没向这些和尚身上下迷药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勾嬷嬷的心中,以为她控制了他们方丈,就不怕僧侣们不服从指挥,另一原因,也可能没有大量的迷神药物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通济大师眼看镇少侯率同剑门弟子冲杀过来,立即左手一挥,沉声道:“你们上去,拦住他们。”崇胜寺百名僧侣听到方丈下令,就手持禅杖,飞奔而出,截住剑门弟子动手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剑门弟子虽然个个精通剑术,但祟胜寺乃是少林下院,这些和尚也是从小出家,从小练武,百名僧侣挥起禅杖,使出来的正是少林寺正宗“降龙伏虎杖法”,每一杖都势道沉雄,刚猛绝伦。

        任你剑门弟子“万流归宗剑法”如何凌厉,也不敢和他们钢杖硬打硬砸,自然更是近身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下百剑齐挥,百杖齐发,在大天井南首,展开一场混战,剑杖交击,不时发出兵刃交鸣,金铁击撞之声,可说杀声盈耳,战况十分激烈。

        相反的,大天井北首,本来十分激烈的拚搏,此时却转趋沉寂。

        那袭天发对崆峒黄衫冷羽中,晏海平对铁拂道人娄广元,应立言对秃顶神麓南宫寿,这三对本是棋逢对手,功力悉敌,战况十分猛恶,谁也胜不了谁。

        但是秦妙香,黄玉香,罗香玲三位姑娘的加入,人影飘忽,香雾空潆,使得本来势均力敌的场面有了极大的变化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三位副教主终究是被迷心神的人,武功纵然丝毫未减,在反应上总是没有平日的机敏。

        和敢人正面拚搏,攻守还不至有懈可击,但三位姑娘展开“素女剑法”,一个纤影在你身边忽左忽右,忽前忽后的飘动,乘隙进招,就是神志未被迷失的人,也会眼花僚乱,应接不暇,何况正面还有一个武功和他不相上下的劲敌,正和他抢攻。

        在这样的情形之下,三位副教主不落败者几希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没有多久,崆峒黄衫被秦妙香纤手拂中身后穴道,九宫双剑娄广元,南宫寿也相继被黄玉香、罗香玲制住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玉香取出三颗药丸,分别纳入三人口中。

        现在和各大门派动手的人已经全部结束了,被迷失心神的人服下解药,也依次清醒过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由镇少侯率领的剑门弟子,却愈战愈勇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以镇少侯为首的十名红穗剑士和二十名白穗剑士,他们是剑门弟子中的高手,剑如行云流水,凌厉无匹。

        拦着他们动手的祟胜寺和尚,纵然杖势沉重,时间稍久,就渐渐落了下风。

        祝天霖率领十五名各派门下弟子,是监视剑门弟子的人,此时看到崇胜寺僧侣渐呈不支,迅疾挥剑而上,加入战团。

         这十五个人,都是这大门派挑选出来参加君山大会的,个个都有极高的身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尤其金鸡门的祝天霖,还是上届的武林状元,一手“金鸡剑法”,火候极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纵身掠上,就截着镇少侯,两人用不着打话,就双剑并举,动上了手。

        商逊、拜天锡、萧珏人、应重信。

        陆子羽等人闪身抢出,专找红穗剑士动手,一时剑光大盛,僧侣的败象,又扳了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陪同冰魄夫人依然端坐在阶上,对一统教手下接二连三的失利,她居然恍如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、商桐君等人眼看一统教羽党几乎已全数肃清,剩下来的已只有镇九茂的妻子芙蓉夫人一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朗笑一声道:“镇夫人,这一场由青螺山庄到祟胜寺之变,如今业已证明玄阴教也好,一统教也好,都是你夫妇在幕后操纵,兴风作浪,与各大门派为敌,如今大势已去,你还想顽抗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对他说的话,也恍如不闯,理也没理,举手轻轻掠着鬓发,偏头问道:“春香,现在是什么时候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站在石阶左首的一名侍女答道:“现在正当日直午时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脸上闪过一丝狞笑,颔首道:“很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、商桐君等人都不知她这句很好究是什么意思?

        但就在此时,突听后进传出一声尖锐如同鬼号的凄厉长啸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声长啸,听到耳中令人有说不出的阴森,不论是谁听到这啸声,都会不自觉的打起寒噤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啸声未已,“嗖”的一声,一道人影自天而降,落到阶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大家定睛看去,这泻落阶前的是一个银发一直披到后腰,脸如鸠形,瘪嘴尖下巴的老婆婆,身穿一件宽大黑衣,双袖极长,目中闪着炯炯绿芒,看去神情极为诡异。

        她绿阴阴的眼睛掠过阮松溪、商桐君等人,就尖声问道,“芙蓉,这些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已经站了起来,神色恭敬,躬身说道:“回圣母,他们就是和女儿作对的各大门派中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圣母。”原来这白发老妇人就是圣母,她,还是芙蓉夫人的娘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,商桐君等人不觉对老妇人起了一份戒心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口中浓重的哼了一声,两道碧绿的眼神,绿光暴射,朝阮松溪等人投来,瘪嘴一张,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磔磔怪笑,尖声道:“那就统统该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杀”字出口,一个人就象一阵风般朝阮松溪等人疾欺过来,她身形一动,就起了一阵阴森的旋风,两支大袖猛向众人挥出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,商桐君等人早已看出这白发老妇一身有着说不出的邪气,没待她欺近,就各自散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瞬间,但觉从她大袖挥出来的两股劲风有如排山倒海般卷来,阴寒之气登时大盛,寒风刺骨,有如置身在冰窖中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、商桐君、徐子常、封自清,甚至连桑鸠婆、羊乐公等人,无一不是一派掌门,武功剑术,都是一流高手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遇上这两股狂飚般的掌风,每一个人都感到身上奇寒,好象没穿衣服,急急往后跃开,谁也不敢硬接。

        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忽然咦了一声,说道:“果然是她。”芙蓉夫人不觉转脸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朝她耸耸肩,嘻的笑道:“小老儿认识你妈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冷然道:“你怎会认识她老人家?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道:“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,你……夫人大概还没出生呢,原来她住在剑门山,当了镇九茂的丈母娘,难怪这么多年没见到她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问道:“你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伸手一指,说道:“快看。”白发老妇人只挥动了下两支大袖,阮松溪等人就象秋风里的落叶,扫得纷纷后退不迭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人身形一停,得意的发出磔磔尖笑,喝道:“你们谁是头儿?”她目光一掠,投到阮松溪的身上尖喝道:“是你?”她牙齿尽落,瘪嘴说话,口齿自然不大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应声道:“不错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厉笑道:“很好,我先杀了你。”右手一抬,从大袖中伸出一支枯乾得象鸟爪般的手爪,突然朝阮松溪抓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早已撤出长剑,口中大喝一声:“未必。”一道剑光朝她抓来的手爪劈去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对他剑光劈来,理也没理,忽然一点袖角自动飞起,朝阮松溪剑上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她抓出的五指也在此时忽然暴长,原来她五个手指上卷着一卷指甲,突然弹出,每一根指甲色呈灰白,足有三尺来长,锐利如同长剑,这一下就等于有五支长剑同时朝阮松溪刺到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几乎连闪避都嫌不及,长剑剑尖已被她衣角缠住,用力一挣,那想挣得脱?

        这时她五支灰白指甲已如森森剑戟,刺到面前。

        商桐君、徐子常、晏海平眼看阮松溪第一招上就被她袖角缠住剑尖,心头一惊,不约而同挥手发剑,朝白发老妇五指指甲上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站在父亲身后,也急忙闪身而出,右手一掌凌空拍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原是一瞬间的事,阮松溪长剑往后一挣,未能挣脱,心头一急,左手运起全力劈出一记“劈掌”,右手手腕一振,“拍”的一声震断剑尖,身往后退。

        也在这同时,但听铮铮铮三声轻响、商桐君、徐子常、晏海平三支长剑,分别击上自发老妇抓出的指甲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三位掌门人出手救人,剑上纵然不曾用上十成力道,但至少也有七八成力道,就算山石也足可一剑斫成两半。

        那知长剑砍在她指甲人竟然被震得直弹起三寸来高,虎口还隐隐作痛。

        三人心头猛吃一惊,急急往后跃退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在震断长剑后跃之际,左手劈出的一记“劈掌”,因长剑被对方缠住,这一掌是运起全力劈出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身为形意门掌门人,在“形意拳掌”上,下过数十年苦功,那知掌风撞到白发老妇身前,就无形消失。

        四位掌门人总算全已往后跃退,白发老妇也并没追击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因为阮天华凌空劈出的一掌,逼得她脚下停得一停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段话真是说时迟,那时快,白发老妇对商桐君等三支长剑削上她指甲,阮松溪十成功力的一掌击上她身前,都恍如不觉,毫不理采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一双绿芒如电的眼神却投注到阮天华的身上,磔磔尖笑道:“小娃儿,你是何人门下?这一掌倒有点意思。”有点意思,是发觉阮天华的掌风居然对她稍稍有点威胁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坐在阶上,尖声道:“他是小老儿的小兄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突然转过头去,厉声道:“你是什么人?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耸耸肩道:“小老儿是一统教的特别贵宾,你没看到小老儿坐在阶上看热闹吗?嘻嘻,这叫做壁上观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没再去理他, 目注阮天华喝道:“小娃儿,你还没说你是什么人门下?”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道:“在下一定要说吗?”阮天华身形一晃,一下闪到她左前,刷的一剑朝她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他这一闪,使的正是“紫府迷踪身法”,白发老妇一爪抓了个空,明明就在眼前的人忽然不见,心头也不期一怔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此时,阮天华已经一剑刺到她左腰,剑尖还没触上她衣衫,就好似被一层无形潜力挡住,再也刺不进去,不,剑尖反而被震得弹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好小子,你倒滑溜得很。”白发老妇身形如风,一下转了过来,五指弹出,五道尖风激射如箭,朝阮天华当胸刺到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急忙身形一侧,一步跨上,从她身边闪出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左手乍发,人随手转,五根锐利如剑的指甲,追踪着阮天华身后抓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身法之快,可说疾如闪电,应该可以追得上阮天华:但阮天华使的 “紫府迷踪身法”,出自“紫府铨真”,乃是玄门至高无上的心法,隐蕴玄机,岂是仅凭身法快速就能追得上的?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身随手转,手指弹处,射出五根三尺长的指甲,眼看就要刺上阮天华后心,阮天华却已一闪不见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,商桐君、徐子常。

        晏海平四人被她一招逼退,心头大感惊凛,此时眼看阮天华一个人独斗白发老妇,被她追击得险象环生,阮松溪心急儿子安危,首先大喝一声,挥剑攻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商桐君、徐子常,晏梅平三人也随着同时发剑。

        羊乐公人老心不老,看他们出手,早已跃跃欲试,此时偏头叫道:“喂,桑婆婆,咱们一起上,去斗斗圣母。”一道人影随声飞出,人还未到,一记“北溟掌”,掌风象怒涛般涌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经他一喝,果然也跟着出手,身形凌空扑起,桑木杖呼的一声,象泰山压顶朝白发老妇当头劈落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下六位高手几乎是同时出手,发动攻势。

        四支长剑各出奇招,闪耀起四道精芒,加上羊乐公一记“北溟掌”,桑鸠婆一记桑木杖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六位高手同时联手出击,江湖上实在不易多见,威势之盛,非同小可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看到大家围攻上来,也急忙施展“紫云剑法”,一片剑光,化作朵朵云彩,冉冉飞舞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发出一阵磔磔尖笑,身形飞旋,双爪向空连挥紧接着响起几声当当剑鸣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一道人影首先被震飞出去,接着羊乐公、阮松溪、商桐君、徐子常,晏海平等人在当当剑鸣声中,也被震得连连后退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有阮天华展开“紫云剑法”冉冉而生的朵朵剑云,虚实互生,人随剑走,不可捉摸,她挥动十只三尺长的指甲,一记也没有击上长剑,遑论击中阮天华的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白发老妇震退了六个人,只有阮天华连一点衣角都没沾上,心头不由大怒,厉声道:“好小子,你仗区区身法,以为老身没办法对付你了?老身不抓活的,劈了你总可以吧?”喝声出口,人已纵身跃起三丈来高,凌空下扑,双手箕张,十根指甲就象十把利剑,朝阮天华当头罩落。

        被她震退的阮松溪,商桐君,徐子常,晏海平,桑鸠婆,羊乐公等六人看她突然纵身而起,各仗兵刃纷纷围了上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善大师眼看这妖婆如此厉害,手提禅杖也举步走上,封自清,龚天发也跟着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另外神志恢复清明的崆峒黄衫。

        铁拂道人娄广元,秃顶神鹫南宫寿三人解除了被迷失的神志,心头气怒已极,也立即跟着围了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下虽然又加入了六个高手,但大家怕妨碍了阮天华,不好过份逼近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已经展开“紫云剑法”,当然不惧你凌空扑击,心中暗道:“我正好乘机削你的指甲。”剑势乍展,赛干将划起一片剑光,朝上迎击面出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他剑光迎上之际,陡觉十道森寒无比的指风,竟然透过自己剑光,袭到身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心中也不觉暗暗惊凛,自己剑上此刻业已布满了“紫正神功”,还会被她寒气透了进来。

        要知白发老妇使出来的乃是玄阴教最厉害的“阴煞神功”。

        玄阴教的人,只要练成“玄阴真气”,就可以使“借物传阴”,从兵刃上透过阴气,使对手血脉凝结。

        但“阴煞神功”,却比“玄阴真气”难上百倍,它必须以“玄阴真气”作基础,躲在地底数十丈以下,闭关练功,吸取重泉阴气,没有二十年日夜苦练,难以练成。

        因此即使是玄阴教的高手,也很少人有此耐心,过二十年不见天日的泉下生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阴煞神功”练成之后,就是一根发丝,都可以伤人,别说被她直接碰上人体,只要碰上你兵刃,就会使你奇寒澈骨,十分难受,血脉渐受寒气侵入,骨骼僵硬,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圣母十根指甲往下罩落,阮天华挥剑上迎,双方一来一往何等快速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感到一团寒气透过剑光袭上身来的时候,双方业已接触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十根三尺长的指甲,森如剑戟,一下戮到阮天华迎上的一片剑光之上,竟如戮在一面铁盘之上,再也戮不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当然也有感觉,对方这下击之势,压力奇重,宛如一块千斤巨石,朝自己剑光上直落下来,奇寒澈骨的阴气,大量透过剑光而下,几乎把自己身子四周都包围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幸而阮天华练成“紫正神功”,护住全身,寒气只在身外四周罩落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原是一瞬间的事,阮天华这一机会岂肯错过?

        在他迎上去的一片剑光中,突然飞起一朵剑云,闪电般朝圣母十根指甲上削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听“当”的一声,赛干将削上指甲,竟如砍在金石之上,震力奇强,立时把削去的剑势弹开。

        赛干将乃是竺嘏铸剑数十年所留下来的精钢所铸,经过他数十年千锤百炼,才铸成了两柄长剑,平日削铁如泥,这回居然连圣母的指甲都削不断。

        那是因为圣母这十根指甲上,此时正凝聚了她的“阴煞神功”,阮天华练的“紫气神功”,虽是旁门阴功的克星。

        但阮天华总究功力尚浅,和圣母相比,就不如远甚,是以“紫气神功”纵是诸般旁门阴功的克星,此刻也克制不了圣母的“阴煞神功”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一剑削不断对方指甲,长剑反而受震反弹,心头自然蓦地一惊,他反应极快,左手化掌迅疾推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掌,他使出来的却是形意门的功夫,也是他最近从形意门两句口诀“以形使意、 以意使形”才领悟的无形掌,这也是形意门至高无上的武学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在这一瞬间,几乎已把自己所学,倾囊全使出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形意门创自岳武穆,数百年来,成为江湖武林的一个大门派,自有它的精奥之处。

        何况阮天华本身练的是“紫正神功”,因此这一掌无异是把两种绝世武学合而为一,威力之强,就远超过方才那一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十根指甲戮到剑光,就戮不下去,阮天华横削的一剑也无能削断她指甲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正待加强指力,陡觉一团无形潜力朝她涌撞过去,力道之强,前所未见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身在半空,所凭仗的不过一口真气。

        此刻骤不及防,再待拂起衣袖,已是不及,只得猛吸一口真气,飞身后退,还是被阮天华的掌力撞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“玄阴真气”已练到九重境界,阮天华一记“无形掌”当然伤不了她,但也把她一个人呼的一声震飞出去一丈来远。

        在外人看来,两人这一下,不过是圣母十道指甲和阮天华剑光一触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圣母飞身后退,阮天华剑光乍敛之际,但听一阵砰砰轻响,围在两人四周准备接应阮天华的十二个一代高手,其中有半数竟然无缘无故的跌坐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六个人正是方才和阮天华同时出手,被圣母一举震退的阮松溪,商桐君,徐子常、晏海平、桑鸠婆、羊乐公等六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前面已经说过,圣母练成“阴煞神功”,这种功夫比“玄阴真气”还要厉害得多,练成“玄阴真气”的人,尚且可以“借物传阴”,利用双方兵刃交击,把阴气渗透过去,使你丧失战力,更何况圣母练成了“阴煞神功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方才他们联手合击,长剑和她指甲击撞过,“阴煞神功”的阴寒之气自然不知不觉中侵入体内。

        只是他们都是—派掌门,各人都有数十年以上的功力,先前还可免强抵挡,时间稍久,就忍受不住,气血被阴寒所阻,手脚一阵僵麻,就跌坐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其余六人通善大师、封自清、龚天发、崆峒黄衫、九宫双剑不知原因,心头方自一惊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看到父亲等人无故跌坐下去,也不由大吃—惊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做梦也想不到会被阮天华一掌震退,自然怒不可遏,口中发出磔磔怪笑,双口绿光大盛,尖厉的喝道:“好小子,有你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话之时,一头披到背后的长发一根根飞扬起来,双手也在此时缓缓齐胸举起,十根三尺长的指甲参差如剑,向前作势。

        虽是日正当中之大白天,但看她模样,简直象一具僵尸,老远就可以感到阴气逼人,令人毛骨悚然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也功运全身,缓缓竖起长剑,准备全力一击。

        耳中突听到坐在阶上的老哥哥低声道:“好了,小兄弟快些退下去。”话声堪堪入耳,陡听一声划空长笑,从天外飞来。

        笑声未落,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,挡在自己面前,那是一个身穿宽大彩衣的矮小老头。

        虽然他背向着阮天华,所能看到的只是一头披肩银发,和他身上穿的一件彩衣,但阮天华已经知道来人正是自己在岳阳楼上遇见过的雪峰仙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耳边也及时听到雪峰仙童的声音说道:“小兄弟,你只管退下去,这老妖婆交给老哥哥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接着只听雪峰仙童沉喝道:“老夫早就想到是你这老妖婆在作怪,老夫昔年劝过你丈夫,他不听良言,终于覆灭,你潜伏了二三十年,应该痛改前非,还可安享天年,没想到你居然又兴风作浪,荼毒江湖,当真怙恶不悛,难道又要蹈你丈夫的覆辙不成了?听老夫相劝,此时赶快收戢凶心,带着你宝贝女儿隐迹荒山,老夫也不为已甚,你们可以走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嘻嘻一笑,耸着肩道:“这位教主夫人,好象已经练成了“阴煞神功”,只怕不肯罢手吧。”他叫出“教主夫人”,又说她练成“阴煞神功”,通善大师,封自清等人不禁暗暗哦了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原来这位“圣母”,敢情就是昔年玄阴教主的夫人阴九娘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看到雪峰仙童,不觉盈盈站起,小老头道:“小妹子,不用和他打招呼,你只管座着看热闹就好。”冰魄夫人果然又坐了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正待扑起的人,听到雪峰仙童划空而来的笑声,心头—凛,便自刹住身子,心想:“光凭这份笑声,来人分明是个劲敌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等她看到泻落的竟会是雪峰仙童,心头更是又惊又怒,瘪嘴鼓动,厉声道:“冉老头,老婆子既已出面了,岂会凭你这几句话,就唬倒了?先夫昔年死在少林、武当、华山、形意、八卦、六合这些门派手中,老婆子立下重誓,不把这些门派斩尽杀绝,誓不为人,什么人也阻止不了。姓冉的,你和先夫相识,老婆子也劝你—句话,此事与你无关,你最好少挡老婆子的横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自从圣母出现,镇少侯率领剑门弟子和祝天霖、商逊、以及崇胜寺僧侣正在动手的入,也一齐停下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通济大师虽未出手,但他是崇胜寺方丈,自然关心门下弟子的安危,早就手拄掸杖,在那里督战。

        五山派伏三泰等四位山主和小红、于立雪、席小蓉、铁若华,秦妙香、黄玉香、罗香玲,端木让,范叔寒、于老夫人,皖南三剑等人,都站在一起,准备随时出手接应,一面也暗中监视芙蓉夫人。

        此时雪峰仙童的出现,阮天华也依言退下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善大师、封自清等人也及时一人一个,把跌坐在地的阮松溪、商桐君等人抢救下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耳边又听到小老头的声音说道:“小兄弟,你爹和商桐君等人是中了老妖婆的阴气,只有你练的“紫正神功”可以把他们体内阴气逼出,不过你一个人如果要替六个人逐一运气行功,不但费事,也浪费时间老哥哥有一个办法,你们现在有不少人手,你要大家帮忙,把他们六个人围成一圈,和你一起席地坐好,再把每个人的手掌,互相抵住。也就是你的左手,抵住坐在你左首那人的右掌,这人的左手再抵住坐在他右首那人的右掌,这样一个接一个抵过去,最后坐在你最右首的人用左掌抵住你右掌,也就是你们七个人手掌互抵,坐成一圈。然后你运功从左掌发出,透过他们六个人的手掌,真气从你右手收回,左手再发,右手再收,循环上三转,就差不多了。你小兄弟不用为难,你功力也许不够,老哥哥自会请人助你一臂之力,你要他们快些坐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听了老哥哥的话,心头大喜过望,立即要小红、席小蓉、铁若华、于立雪、黄玉香、罗香玲等六位姑娘扶着阮松溪等六人围成一圈席地盘膝坐好,预先留出了自己的位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然后要六位姑娘把六人的左右手分开,一手接一手互相抵住掌心,最后自己就在预留的空位上席地盘膝坐下,伸出左手抵住爹的右手,再伸出右手抵住商桐君的左手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善大师看得骇然道:“阮小施主,你要给他们六位运功疗伤?小施主一个人行吗?”要给某一个人疗伤,至少你的功力要和他相等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六个人至少都有四五十年以上的修为,阮天华功力再高也比不上他们,如何能替他们六人同时疗伤呢?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笑了笑道:“大师说得是,在下年少功浅,要替他们六人同时疗伤,自己办不到,但老哥哥说他会请人来协助在下的,只要麻烦大师和封掌门入等六位给在下护法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们说话之时,小老头已经站起身,耸着肩,弯着腰到冰魄夫人面前,笑嘻嘻的道: “小妹子,老哥哥有一件事要想麻烦你一回,不知你肯不肯答应?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甜甜的一笑道:“老哥哥有什么事,但请吩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啊……啊……吩咐不敢。”小老头回身指指阮天华和阮松溪等围坐一圈的七人,说道,“阮掌门人,商掌门人等人,被圣母“阴煞神功”所伤,老哥哥的小兄弟正在运功替他们疗伤,老哥哥怕小兄弟的功力不够,想请小妹子去助小兄弟一臂之力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脸色微变,哼道:“仙子……”她只说了两个字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左手朝她按了按,嘻的笑道:“这是小老儿的私人请托,和夫人无关,你且坐着稍安毋躁。”他只是作了个手势,隔空按了按,芙蓉夫人坐着的人,身躯微微一震,连底下的话都没有说出口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朝他微微一笑,说道:“老哥哥,我和芙蓉夫人相识多年,这次是她约我助拳来的,你要我去助阮小兄弟一臂之力,不是和芙蓉夫人作对了?这怎么好意思呢?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忽然脸色一正,说道:“小妹子,你和她相识,是镇九茂夫妇一直有意结交贤伉俪,也就是早就存心把贤伉俪引为奥援,作为今日利用张本。贤伉俪之所以肯和他们夫妇交往,是因为镇九茂是剑门山的庄主,和你们雪山不无源渊;但今天你总该看出来了,芙蓉夫人是昔年玄阴教主夫人阴九娘之女。镇九茂惑于女色,不顾祖宗遗训,助纣为虐,三百年基业,眼看毁于一旦,小妹子,你也要助纣为虐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浅笑道:“所以我没有出手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耸耸肩道:“没有老哥哥及时提醒你,你这特别来宾只怕也早已出手了,好了,阮小兄弟等着你,你快去吧,听老哥哥的绝不会错。”他这句“及时提醒你”,其实是“一直监视着你”的意思。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盈盈站起,说道:“好吧,我听老哥哥的就是了。”说完,举步跨下台阶,朝阮天华走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善大师、封自清等人看到冰魄夫人朝阮天华走来,心情立刻大为紧张。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坐在阶上,尖声道:“她是小老儿的小妹子,是给阮小兄弟帮忙来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朝大家盈盈一笑,走到阮天华背后,娇脆的道:“小兄弟,你快运起功来,我才能助你一臂之力。”阮天华依言运起“紫正神功”,冰魄夫人缓缓伸出一支羊脂白玉般纤掌,按到阮天华身后“灵台穴”上,把真气缓缓度入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耳边听到老哥哥的声音说道:“小兄弟,便宜你了。”话声入耳,但觉从冰魄夫人掌心传入一股清凉真气,源源涌入,和自己“紫正神功”融和成一体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瞬间,徒觉自己四肢百骸,舒畅无比,一时不敢怠慢,立即引导真气从左手掌心输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要知阮天华练的“紫正神功”,乃是玄门纯阳之气,冰魄夫人练的是雪山“冰魄神功”乃是道家的纯阴真气,两种真气在阮天华体内融会成一,正是水火既济之象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在这一瞬之间,功力登时增进何止倍蓰?

        再说雪峰仙童和圣母面对面站立,虽然双方并没出手搏击,但大家可以看得出来,两人静立不动,敢情已经暗中拚斗上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是吗?

        雪峰仙童一双金芒如电的目光,紧紧盯住对方一霎不霎,他目光就象两道电炬,照住了圣母,好象要逼她显出原形来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呢?

        一双绿阴阴的目光同样紧盯着雪峰仙童,脸色狞厉,弓着身子,双手当胸,十根三尺长的指甲指着雪峰仙童遥遥作势。

        连她一头披到背后的白发,此时也一根根倒竖起来,一颗头就象一支白色的刺猬,简直就是刺猬精咯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样对峙了不过盏茶工夫,圣母已是不耐。

        不,她敢情是受不住了,口中发出一声凄厉刺耳的尖啸,双手十指连弹,十根指甲一齐断折,宛如十把利剑朝雪峰仙童当胸激射过去。

        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,离地尺许高,嘶的朝阶上倒飞回去,一下抢到芙蓉夫人身前,伸手去抓女儿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一下极为明显,她自知不是雪峰仙童的对手,才折断十根指甲,和雪峰仙童一拚,以她贯注了“阴煞神功”的指甲,纵或伤不了雪峰仙童,至少也可以使他手忙脚乱一阵,顾不得追击她了,她可以在这一瞬间倒飞回去抓起女儿,带着一起逃走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她虽然行动如电,坐在阶上的小老头可比她还快,一下拦到芙蓉夫人面前,嘻的笑道:“圣母怎么了?不和冉老头好好打一场,却来害自己的女儿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又气又急,厉喝一声:“滚开。”右手朝小老头挥出,左手依然朝芙蓉夫人抓去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这是做什么?”小老头不避不闪,双手朝前推出,一面笑嘻嘻的说道,“你女儿说过她要厮守着老公,不跟你走了。”这—推居然把圣母一个人平空推出去了三尺。

        雪峰仙童重她不惜自断指甲,往后飞退,十根森寒无匹的指甲激射过来,口中呵呵笑道:“老妖婆,凭你这点伎俩,如何伤得了老夫?”

        大袖一挥,堪堪射到身前的指甲,被一股无形潜力挡得一挡,就悉数掉头反射回去,去势比射来的时候还快了不知多少。

        圣母刚刚被小老头平空推出,十根指甲已经射到她后心,一下穿透前胸,但听一声凄厉的尖嗥,有如鬼哭,一个人跌堕阶下,真气已破,身躯起了一阵颤抖,就伏地不动。

        雪峰仙童一个人也及时腾空飞起,从空中传来他的话声:“老酒鬼,这里的事,该由你收场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小老头连忙叫道:“喂,喂,咱们说好了,此间事了,一起去喝酒的,你怎么一个人走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雪峰仙童的声音已经到了数里之外,说道:“我在岳阳楼上等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好,好。”小老头连声应着,一面朝通善大师道:“老和尚,这里的事,你们和阮掌门人斟酌的办理就好,镇九茂这小子一时糊涂,他老婆已被小老儿废了玄阴真气。小老儿是看在他老子镇岳的份上,才放他们一马,要他们两夫妻以后好好做人,别把祖宗留下来的基业毁了,好了,小老儿可要喝酒去了。”话声一落,也没见他作势,一个人嗖的一声,凌空飞起,越过大天井,追着雪峰神童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通善大师双手合十,口中低喧佛号,说道:“阿弥陀佛,这二位真是酒中之仙,天壤奇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时阮天华早已行功三转,口中说道:“仙子,谢谢你,可以了。”冰魄夫人缓缓收回手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跟着站起,朝冰魄夫人作了个长揖,感激的道:“若非仙子相助,在下功力浅薄,家父等人的伤势,只怕难以很快就告痊愈,仙子大德,在下无任铭感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甜甜一笑道:“这是老哥哥吩咐的,其实没有我相助,以冉老前辈和老哥哥的功力,胜我何止百倍,老哥哥只是看我闲着没有事做,才给我这个差使而已。”她盈盈秋水一抬,又念道:“你是老哥哥的小兄弟,自然也是我的小兄弟了,以后不许叫我仙子,就叫我一声姐姐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天华给她说得俊脸一红,连忙抱拳躬身道:“姐姐吩咐,小弟遵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嫣然笑道:“这才是好兄弟。”说话之时,阮松溪、商桐君、徐子常、晏梅平、桑鸠婆、羊乐公等人也纷纷站起,走来向冰魄夫人致谢。

        羊乐公呵呵笑道:“仙子是阮小兄弟的姐姐,我是阮小兄弟的老哥哥,你也叫我一声老哥哥才对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娇笑道:“羊掌门人是一派掌门,我有一个掌门人做老哥哥,也是荣幸得很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羊乐公大笑道:“这么说,我这老哥哥是做定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于立雪走了上来,朝冰魄夫人抱拳作揖,说道:“仙子赐我的冰魄神针,真是百发百中,我特地再来谢谢仙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轻哦一声道:“你就是在小庙中遇上的小妹子?他呢?是不是和你一起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范叔寒走上来朝冰魄夫人抱拳行了一礼说道:“在下重伤垂危,多蒙夫人援手,大恩不敢忘,今天总算有幸见到夫人,可以向夫人当面道谢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含笑看着两人,说道:“不用谢,就是要谢,我这小妹子也早已谢过了呢。”圣母已死,芙蓉夫人被制住了,镇少侯等剑门弟子一个个被镇慑住了,只是怔怔的站在那里,不知如何是好,那还敢再行出手?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吩咐端木让、范叔寒和伏三泰,应天生四人进去,把镇九茂“请”了出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镇九茂武功已废,但他毕竟是剑门山庄的庄主,由两个青衣少女扶着走出,脸如口巽血,大声道:“阮松溪,老夫认栽,你们要杀要剐,我镇九茂绝不皱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含笑道:“镇老哥误会了,方才雪峰冉老前辈和醉老前辈临走之时,曾经说过,此事全由昔年玄阴教主夫人要替玄阴教主报仇,志在消灭各大门派泄恨。镇老哥只是错信她的怂恿,以致一步错,满盘皆输,现在阴夫人已死,醉前辈也废了尊夫人的武功,他要兄弟转告镇老哥,他和镇老哥的尊人是朋友,不忍看你们剑门山百年祖业,因你一时糊涂,毁于一旦,要镇老哥伉俪从此重新做人,善保剑门令誉,江湖各大门派还是会尊重剑门山的。”一面朝桑鸠婆道:“桑婆婆,麻烦你去替镇夫人解开穴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龚天发道:“桑婆婆,镇夫人身边的倚天剑,那是我老主人故物,请乘婆婆解下来赐还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点点头,走上去替芙蓉夫人解开穴道,一面说道:“你这支剑,是昔年东海龙王之物,该交龚大侠送回去才是。”说完解下倚天剑,递还给龚天发。

        龚天发双手接过,说了声:“多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芙蓉夫人穴道一解,发觉母亲身死,自己武功已失,不由掩面哭泣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镇九茂听了阮松溪的话,惊出一身冷汗,当下由冷秋霜扶着芙蓉夫人,镇少侯指挥剑门弟子抬起圣母阴九娘的尸体,黯然离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冰魄夫人跟着向众人告别,一手扶着小环肩头,绰约朝门外行去。

        阮松溪眼看对方邀来黑蛛神业已伏诛,幡冢三妖,崆峒十三子和勾嬷嬷还被制住穴道,这就替他们解开穴道,劝告了几句,幡冢三妖和十三子满面羞惭,只拱了拱手,往外就走。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走到勾嬷嬷面前,呷呷尖笑道:“勾婆子,如果以你的罪行,该当死有余辜,但阮掌门人仁慈为怀,你既已被擒,就不忍再加以诛杀,老婆子总算和你相识数十年,要奉劝你几句,此去革面洗心,好好做人。”话落手落,解开了她穴道,但也废去了她的武功。

        勾嬷嬷脸色剧变,颤声道:“你……废了我的武功?”

        桑鸠婆道:“你留了武功,适足以济恶,废了武功,也许作不了恶了。”阮松溪眼看诸事均已办妥,大家别过通济方丈,走出崇胜寺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妙香,黄玉香,罗香玲三人急于回转九华,也和众人作别。

        黄玉香一脸依依之色,朝阮天华挥着手,娇声道:“状元郎,再见啦,我们后会有期……”说到最后,声音已有些哽咽。

        罗香玲只是挥着手,她心里也在暗暗的叫着:“状元郎,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一个月后,“听涛山庄”张灯结彩,因为这是新任“听涛山庄”庄主阮天华的接任庄主之日,也是他新婚大喜之日,喜上加喜,自然是热闹非凡,江湖上的朋友,都来贺喜,将“听涛山庄”都快挤满了,这可忙坏了招待的庄丁。

        新娘子有八位之多,是小红、于立雪、席小蓉、铁若华、青儿、罗香玲、黄玉香、冷秋霜,这前七个嘛,是羊乐公作的主,别人自然没有话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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